没人能够在经历事件的同时,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写在纸张之上,只有当事件结束的时候,人们才站在结局的位置,用全知全能的眼光,回望过去……
你所看到的这本手记,正是我在事后写下来的。
在周围的许多人眼中,我是一个聋哑人。
但其实,我是能够发出声音的,可惜我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究竟听起来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话时,每个字的音调是否正确。
虽然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先天性耳聋」,但我却偶尔能够听到一些声音,大多数时候都是「幻听」,但有时候却不是……
对此,医生说我的情况非常复杂,他们也不是特别明白。
他们都不明白的话,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我有一个姐姐,我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说「几乎」呢?
因为有一些地方不一样。
比如,我们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姐姐的头发是灰白色的,在光线充足时,看上去是如同白雪一般纯洁的颜色,非常漂亮。至于我头发的颜色嘛,就不能说出「漂亮」二字了,只能用「惊悚」二字去形容——那是非常可怕的暗红色,就像血液逐渐开始凝固之初所呈现出来的颜色。
还有,我们的眼睛不一样。姐姐的虹膜是很好看的蓝色,这种蓝色又叫「知更鸟蛋蓝」,这是一种在自然界十分稀罕的颜色,也是一种十分高贵的颜色。至于我,我虹膜的颜色仍犹如血液一般,不过那更像是新鲜的动脉血,相对于头发的颜色而言,显得稍稍光鲜一些,没有那么难看。
总而言之,虽然我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我个人觉得,姐姐确实比我长得好看。
我需要声明,这绝不是我为了奉承姐姐而写下的谎言,因为说不定我在骨子里仍对她怀有恨意,这些恨意估计完全来源于我的嫉妒之心。
毕竟,我除了外表不如她以外,她跟我之间还有一个非常巨大的区别——她是正常人,耳朵不聋。
照理说,既然是同卵双胞胎的话,我们应该完全一样才对,可是……可是姐姐她……姐姐她为什么跟我不一样?!
或者,我应该如此质问苍天——姐姐她凭什么生下来就跟我不一样?!
这不合理!这不公平!
童年的我总是心藏这样的念头,并且曾经有过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8岁生日那年,我们每人都收到了两份生日礼物,一份来自妈妈,一份来自爸爸。
妈妈的礼物是两根一模一样的发簪。
爸爸的礼物……给我的是一本儿童百科全书,给姐姐的是一台儿童电子琴。
然后,妈妈似乎是觉得爸爸送的东西不好,所以说了爸爸几句。爸爸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错,所以又理直气壮地顶撞了妈妈。
最后,两人便吵架了。
在我的世界,吵架是没有声音的,只要将身子背过去,我便察觉不了发生在身后的任何事情。但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无法忍受那些声音,于是拉着我跑回了我们的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那天,爸妈估计吵得非常厉害,所以姐姐一直愁眉苦脸的,嘴巴不停在念叨着什么,像是在跟我说话,但我肯定听不明白,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给她一些反应。
我觉得,她当时应该是在埋怨父母吧?
但仔细回想,又觉得可能不对。
姐姐她真的会埋怨自己的父母吗?
在我的眼里,姐姐常常表面一副埋怨别人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在关心别人,那些她不关心的人,她连提都懒得提,更别说「埋怨」了。所以,她的「埋怨」其实是「关心」才对。
因此,我觉得姐姐当时并没有埋怨父母,当时真正埋怨父母的人,估计是我才对。
因为那天晚上,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等姐姐睡着了以后,偷偷摸黑爬起来,找到妈妈送给我们的两根发簪。
当时,我有一个特别大胆的想法,我想尝试一下……
假如将两根发簪,分别从姐姐的耳朵两边**去,后果究竟会怎样?
这个想法被我用白纸黑字记载在隔天的日记之中,就写在2010年的那本日记里头,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我现今的记忆海洋之中,漂泊着这样一幕。
由于我们的房间不大,所以里头没有放两张床的空间,最多……最多只能放一张床,而且还是儿童床。
所以,房间里头干脆没有床。我们睡觉的时候,要把别的东西收好,比如桌子、椅子、箱子之类的,将它们挪到一边,腾出一片空地,然后再在地上铺上床单。
因此当时这一幕在第三者眼中,大概会是这般模样。我蹲在姐姐的头顶,两手各执一根发簪,左右开弓,两根发簪的尖端分别指着姐姐的两只耳朵。这时,我应该是一副引弓不发的样子,全身肌肉紧绷,只要大脑一声令下,姐姐就会……就会……
唔——我估计肯定会流血。
这一幕发生在8年前,但所留下的印象依然非常清晰,每每闭上眼睛,想起这一幕,我都会心跳不已,血脉偾张,仿佛时间曾经在那一刻停止过,好让我的大脑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一幕刻印下来,永不磨灭……
总之,我当时一定是在犹豫,而且犹豫了很久。
不过,我最后当然没有照着我的想法去做。
我真的不是那种会伤害他人的坏人!如果我真要是这种人,我就不会把上面的这些文字写在这本手记里头,而且你往后所能读到的内容,其实都是经过人为扭曲的事实。
在决定写下这些之前,我曾仔细思考过我写这本手记的意义。我希望这些文字能够如实将我的经历、我的想法、我的观点,一一记录下来,好传于后世,成为未来历史的一部分。
所以,这是一本力求真实的手记,同时,也是我的自传。
我知道在通常的情况下,只有伟人才会有自传,而且一般是别人给伟人撰写的。可是我的自传呢,却是自己给自己写的,而且读起来就不伟大,隐约透露出一种寒酸的感觉。
说句实在话,在我所在的世界,别人大概都不认同我是一个伟人。
反正,不管我在别人眼中是何种模样,我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伟人,那便足够了。
话题回到那个大胆的想法。
仔细阅读当年的日记,琢磨当年的动机,发觉自己当年竟然是出于「公平」角度所产生的想法。可笑的是,如今看来,这种想法只会玷污了「公平」二字。
我已经不记得当年究竟为何最后没有下手了。
不过,当年的日记本里头,有几页纸上写了一些我后来跟姐姐之间的对话,值得引起注意。
「妹妹你好恶毒啊!」
「是啊,你会恨我吗?」
「不会。」
「为什么啊?」
「我是你姐姐啊!」
「姐姐不能恨妹妹吗?」
「应该不可以吧!」
「那我也不可以恨姐姐吗?」
「你为什么要恨我?」
「因为你耳朵不聋。」
「哦……原来是这样子。」
「你每天晚上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很多啊……」
「说一个听听呗?」
「不记得了。」
「要不……你也写日记给我看吧。」
「我不要,太麻烦了。」
这几句话似乎是在谈这件事,因为就在记载相关事件的纸张附近的空白处。我估计这几句话就是在那天之后的某一天写下的,对此我有九成把握。
姐姐本来是个不喜欢写日记的人,但到了2011年3月17日,她突然开始写起日记来,并且主动拿给我看。问其原因,她说是怕我寂寞。现在的我,回看这些话语,觉得里头应该内藏隐情,但当时的我肯定察觉不出来。
反正从此之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字数越写越多,篇幅越来越长……
当然,她一天所写的字数,肯定是没有我多的。
从小到大,声音都是我与别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在我连文字都不懂的年纪时,我是无法与他人进行沟通的。所以,在学会「手语」与「读唇」之前,我基本上只能依靠文字与别人进行沟通,写字于我而言就像说话,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有重要意义。
顺带一提,在我们学会写字以前,虽然我们是一对姐妹,生活在同一个家,但其实相互之间实在难以准确传达信息,基本上就是无法沟通的状态。
所以,我有一段时间对「姐姐」这个词的体会,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我跟姐姐从无法沟通到密切沟通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而且难熬的过程……
说起来,直到姐姐开始写日记那年,我们姐妹俩才开始逐渐形成每天晚上写日记,然后交换日记的沟通模式。
自此之后,我对姐姐虽然仍有嫉妒之心,但已然提不起任何值得忿忿不平的嫉恨,有的只是温暖洋溢的心情,由此可见,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关于我的姐姐,今天就暂时先说到这里吧。
——夏初瑶·2018年1月19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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